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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複廓陣地的構築及守城戰鬥

一九三七年八月,上海抗戰爆發後,我在南京警備司令部(以後改編為首都警衛軍)參謀處工作,直到南京陷落為止。這期間,參預南京附近防衛陣地的選定和構築,以及戰場聯絡工作,在撤退時,又是最後從亂軍危城中衝出之一員。此役也是我個人生命史上最關鍵性的一段,驚濤駭浪,記憶猶新。
一  東南陣地的計劃和構築
南京附近的防禦工事,戰前由參謀本部城塞組(主持人吳和宣)在其外圍沿大勝關--牛首山--方山--淳化鎮--湯山--龍潭之線擇要構築有鋼筋混凝土永久工事,種類有輕重機槍掩體和觀測所、指揮所、掩蔽部。上海戰幕揭開以後,日軍全面侵略中國的野心畢露,它不以佔領華北和上海為滿足。蔣介石面臨這種情況,對當時首都南京的防禦問題,不得不開始考慮,於是責成南京警備司令部擬定南京防禦計劃,並由當時軍事委員會執行部領導其事。執行部是當時主管國防工事的一個機構,由訓 練總監唐生智兼管這一工作,辦公地點附設在百子亭唐公館內。
    南京警備司令由憲兵司令谷正倫兼任。警備區轄南京、江寧、鎮江、丹陽、金壇、句容、溧水、高淳、蕪湖、當塗、全椒、滁縣、儀征、江浦、六合等十五個縣市。司令部編制很簡單,司令之下,設參謀長一人,下屬機構只有一個參謀處,其他各處業務由憲兵司令部的各處兼辦,不另設置。參謀處亦僅設第一科(作戰)和第三科(後勤、通信),第二科業務由憲兵司令部情報機構兼辦。司令部附設在道署街憲兵司令部裏面右邊一所舊式平房內。當時警備司令部參謀處擬定南京防守計劃,是以決戰防禦的目的,選定大勝關、牛首山、方山、淳化鎮、大連山、湯山、龍潭等處原城塞組既設永久工事之線為主陣地,簡稱東南陣地,以雨花台、紫金山、銀孔山、楊坊山、紅土山、幕府山、烏龍山之線為預備陣地(亦稱複廓陣地);在長江北岸,以浦口鎮為核心,由划子口沿點將台(浦口北面高地)到江浦縣西端為主陣地,與東南陣地夾江形成一環形要塞。計劃使用兵力,東南陣地為四個完整軍(十二個師),第一線三個軍,預備隊一個軍,江北岸浦口地區使用一個軍,總兵力為五個軍(十五個師)。
    這個計劃經過執行部請示大本營核定後,即由南京警備司令部制定陣地編成、火力配置及工事構築計劃。在制定計劃時,發 現原由城塞組構築的既設永久工事,大部分不是按縱深配備和側射、斜射的火網要求構築的。工事位置未注意隱蔽,大都選在高山頂部或棱線部分,也沒有一個陣地編成計劃和要圖,僅有一個工事位置圖供參考。因此在制定陣地編成計劃時,除部分工事可以作為觀測、指揮所使用外,許多工事都利用不上,需要重新選定位置,另行構築。但警備司令部從事陣地編成及火力配置時,由於參謀處編制人員太少(第一科只有科長王章、上校參謀袁滋榮和我,還有一個管事務的參謀;第三科只有上校參謀潘緒滋和少校參謀寇某),沒有派出必要參謀人員到現地普遍偵察,只由主管作戰的參謀袁滋榮憑五萬分之一地圖在圖上標定,參謀長朱昌整天忙於文書處理,參謀處長蘇恂和,對於防禦計劃,既未提出方案,也未督促進行,僅由袁滋榮在圖上忙忙碌碌。到了九月下旬,上海戰事日益擴大,南京日夜遭日機轟炸,警備司令部附近亦數落炮彈。
    谷正倫在上海戰事開始時處決了行政院簡任秘書黃晟父子和另外幾名漢奸敵諜之後,深感戰局緊張。在一次紀念周上,對憲 兵司令部和警備司令部人員講話,痛責在戰爭緊張期間,兩部工作疲塌,“應該槍斃”!  (谷發脾氣時常用的口語)。特別點了 軍法處關著幾百名犯人,為何不作處理。當天下午,由看守所押出一百二十名犯人解往雨花台槍斃。
    第二天,谷正倫找參謀長朱昌了解南京防禦計劃進行情況,朱昌戰戰兢兢,不知所措。推說第一科正在擬定。谷正倫當即傳 王章和袁滋榮將所擬計劃送去審閱。王平時不滿蘇恂和的作風,便乘機在谷面前說:“我們計劃早已擬好,並建議派人偵察,但蘇處長不作處理。”谷正倫看到防禦計劃進行遲緩,盛怒之下將蘇恂和免職以王章接任。由於警備司令部附近常遭敵之轟炸,谷正倫便和警備司令部參謀處人員遷移到雨花台地下室辦公,南京防禦計劃才開始重視起來,派我去湯山、大連山偵察,派少將高參陳守常到淳化鎮、湖熟鎮等地,派憲兵學校戰術教官管長治到龍潭偵察,對大勝關到牛首山地區則未派人。在這方圓數十里地區,僅派兩三個參謀人員是不能做到詳細偵察的,只能用地圖對照現地,劃定陣地概定位置要圖回報。
    進入十月,上海戰場逐漸向西推移,大本營感到上海戰場勢難支持,開始重視南京防守問題。於是將南京警備司令部改編為 首都警衛軍(編制相當於集團軍),以谷正倫為軍長,負責南京防守任務,直轄於大本營。對南京東南陣地防禦計劃,蔣介石還要德國顧問團派騎兵中校奈維格到警衛軍司令部參加陣地偵察工作,結果,谷正倫派我陪同奈維格到湯山和大連山一帶看了看, 當天下午就回南京。以後並未到其他地方去過。首都警衛軍番號雖然頒佈,司令部組織依然如故,沒有大的擴充,僅由軍校分發來第十期畢業生數人,擔任繪圖,兵力登記等工作。
同時,南京雖已制定防禦計劃,大本營並未指派防守使用部隊。至於警衛軍指揮的部隊,雖規定轄區十五個縣市駐的部隊都歸該軍指揮,但調來的部隊一到南京,就開往上海增援,沒有一支野戰部隊固定下來作為構築南京防禦陣地基幹之用。當時一度 指定駐蕪湖之貴州部隊第一二一師吳劍平部及駐蚌埠滁縣一帶的第一六七師(北方部隊)歸谷正倫指揮,但第一六七師不久又他 調;第一二一師雖曾受命開往句容、天王寺一帶構築工事,不幾天又調赴上海。谷正倫實際指揮的部隊,只有守城門、倉庫之憲兵第二團(該團系前第四十四軍賀耀祖遺留下來的老兵)羅友勝部和擔任京滬鐵路(即滬寧路)沿線護路之第十團陳烈林部,此 外,還有在中華門外正在訓練的新兵教導團周竟人部。這三個團的裝備都是平日值勤務的輕裝備,缺少應戰的火力。因此,警衛軍名義上是成立了,實際上還是一個空架子。
    十月下旬,執行部派上校參謀任培生和我到方山、淳化鎮、湖熟鎮、湯山等地區再次偵察,確定東南陣地主陣地帶之後,還 到鎮江、金壇、句容、溧水、宜興等縣偵察外圍地形,並視察江蘇保安處指導民工在鎮江、句容一帶構築工事的情況(可能是執 行部下令構築的),以及各縣備戰情況。我們從鎮江經長蕩湖西岸到金壇、薛埠鎮、大茅山、白兔鎮、天王寺到溧水以南之石臼 湖東岸地區進行偵察後,再折回天王寺到宜興、張渚鎮、善卷洞、桑庚洞一帶偵察,並選定鎮江十里長山、大茅山、野雞山等處為南京外圍前進陣地。沿途只在天王寺附近看到江蘇保安處派的一個上校正在指導民工數百人挖散兵壕。看不見各縣積極備戰的情況。
    十一月初的一個夜晚,谷正倫派人到我住處通知我,第二天隨唐生智到湯山、鎮江偵察地形。我攜帶東南陣地防禦計劃要圖 陪同前往,同行的還有執行部上校參謀李某。唐生智在湯山附近略事觀察,即驅車赴鎮江向江蘇保安處長項致莊了解江蘇省備戰情況。項致莊向唐彙報省保安團兵力配置情況和準備向蘇北撤退的計劃。唐聽完彙報後,即乘車沿長江南岸到丹陽湖邊視察江蘇保安團的防禦配備。項致莊沒有陪唐生智去視察。唐沿江大致看了一下,即返南京。在沿途視察中唐生智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二  放棄東南陣地改守複廓陣地
  上海戰場撤退後,南京開始緊張,除憲兵、警察外,別無守備部隊,東南陣地的構築計劃也未全面實施。大本營除令教導總隊的一個工兵連由德國顧問指導,在湯水鎮前端構築野戰工事外,還把憲兵學校的官兵學員分派到龍潭、大連山、淳化鎮各地發動民工構築野戰工事。首先完成防戰車外壕,然後構築射擊陣地。我被派到大連山協同憲兵學校高隊長帶一隊學生指導民工構築。官兵和民工積極性很高,當地群眾還為我們燒飯送水。工作三日,即將完成外壕工程時,忽奉令停止,撤回南京。我回到 警衛軍司令部,問袁滋榮為何中途停工,袁說,東南陣地計劃使用防禦兵力,大本營認為後方沒有部隊可以調來,只能由上海撤退下來的部隊來守,這些部隊都是殘破的,兵力不夠,因此,決定放棄東南陣地改守複廓陣地。我看見袁滋榮正在一萬分之一的航測圖上標定複廓陣地工事位置。
    大約在十一月中旬的一個上午,袁滋榮攜帶著南京防禦計劃和陣地工事要圖隨同谷正倫去參加關於南京防守問題的會議(地點記不清了)。中午袁滋榮回來很氣憤地對我說,會議討論守不守南京的問題,由蔣介石主持,參加會議的有何應欽、白崇禧、唐 生智、谷正倫等人。白崇禧和一個高參(可能是劉為章)認為南京背臨大江,敵海軍如從江面突破封鎖線,陸路進取蕪湖、當塗, 截斷我後方聯絡線,我軍陷於包圍之中,決難固守,徒遭犧牲,為保存實力,應該放棄。唐生智則認為南京是首都所在,對國際國內都有影響,不能輕易放棄,並自告奮勇承擔死守南京的任務。何應欽對守與不守未發表意見,谷正倫也未發言。蔣介石沒有作出決定。袁極力贊同唐生智的主張,對白崇禧的看法表示不滿。過了幾天,聽說谷正倫因舊毛病(谷素患胃潰瘍)復發,向 蔣介石辭去首都警衛軍軍長職,隨憲兵司令部撤退到湖南去醫病。同時宣佈憲兵司令部增設兩個副司令,以憲兵司令部參謀長 蕭山令和前憲兵第一團團長張鎮充任。張鎮率憲兵司令部去湖南,蕭山令則留守南京,指揮憲兵第二團、第十團守城防。

谷正倫辭去首都警衛軍軍長後,唐生智被任命為首都衛戍司令長官。原警衛軍司令部參謀處人員,編入衛戍司令長官部,我 們便從雨花台地下室遷入唐生智公館對面的教育部長王世傑的家中。當晚唐生智到王世傑家召集我們講話,他說:“谷司令有病到後方休養,防守南京的任務,只好由我承擔起來了。我是統帥,守土有責,決心與南京共存亡。南京失守,我亦不生。你們是幕僚,和我所處地位不同,我不要求你們和我一道犧牲,萬一城破,你們到時還可以突圍出去。我只要求你們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堅持工作到底。”他講話的聲音雖然很低,但語氣非常沈重感人。我當時深為感動,心想,你當司令長官既有死守南京的決心,我們當幕僚的和你一道為國犧牲,也是無尚光榮的。
    唐生智以原執行部人員為基幹成立衛戍司令長官部,同時發表羅卓英、劉興(原江防軍總司令)為副司令長官,周斕為參謀 長,佘念慈為副參謀長。司令部開始設在百子亭唐生智公館和附近的房子內,十二月九日移到中山北路鐵道部。
三  戰鬥經過概述和撤退時的混亂
  我在南京保衛戰開始至南京失守戰鬥中,先奉命到下關火車站負責運輸第二軍團至龍潭地區,繼而又奉命到下關車站,執行組織列車開岔路口(南京有兩個岔路口,這個岔路口在滬寧鐵路線銀孔山、楊坊山之間的隘路上。)阻塞隘路的任務。未參與長官部參謀處作戰命令製作工作。十二月四日敵先頭部隊至句容附近。我奉唐生智手令到下關火車站負責調配車輛運送第二軍團徐源泉部到龍潭,進入防守地區。我到下關後,京滬鐵路運輸司令陸福廷亦由無錫撤至下關車站。此時,下關市面呈現戰時緊張氣氛,商店已經關門疏散,僅有郵電部門及小飯店勉強支持營業。次日,由前方撤退下來的散兵逐漸增多,秩序混亂。商店關門閉戶,郵電部門亦撤退。
    十二月八日,徐部運輸完畢。京錫段鐵路員工和陸福廷司令部人員即向津浦路撤退。臨走前,他們勸我與其同行,我沒同意,仍回到長官部向副參謀長佘念慈複命。進挹江門時,城門有兩門已用沙包堵塞,僅左面城門堵了一半。經過城門時,第三十六師守城士兵打電話請示師長宋希濂後,始放我進城。這時南京城內隱約可聞炮聲。九日上午,唐生智交下蔣介石用紅鉛筆親書手令一紙(是蔣介石臨走時留下的),大意是:唐司令長官,岔路口至銀孔山、楊坊山間隘路,應即用火車阻塞,拒止敵戰車通過。唐生智在條上批“由三十六師宋希濂師長派兵協助程參謀辦理。”我持蔣介石手令到挹江門內中山北路西邊一所平房裏找到宋希濂軍長,他即批令駐下關某團(記不清番號)派兵一班協助。我出挹江門時,左面城門昨天的一半也用沙包堵塞,只留城門口大約兩米空隙通行,城門外邊也用沙包堆成胸牆。到了下關車站,空無一人,附近也找不到一個鐵路工人。我便決定過江到浦口火車站找火車司機。到了江邊,江面已經封鎖,禁止船舶來往,南岸看不到一隻船,據說兩岸大小船隻有的已調長江下游封鎖江面,其餘都調往上游去了。經過派兵尋找,傍晚才找到一隻小划子過江,到浦口上岸,已經天黑。浦口是第一軍胡宗南部防地,經該軍駐車站附近部隊協助,找來火車司機兩人,他們激於抗敵熱情,毫不遲疑地隨我過江回到下關車站。到下關已經是晚上九點過了。司機檢查後認為鍋爐已經熄火多時,無法開動。我將情況立即用電話向佘念慈報告,他要我回長官部。第二天清晨,我由下關進城,回長官部複命。
    傍晚,增援光華門的鄧龍光部某營(記不清番號了)用農民賣菜竹籃挑來敵人首級十餘個,以及繳獲的日軍戰利品,有輕機槍兩挺、左輪手槍一枝、三八式步槍十餘枝,戰刀一把,還有鋼盔、呢大衣、千人縫等多件,到長官部來報捷。據來人說,他們在當日上午馳援光華門時,敵人在護城河南岸以炮火向城牆猛烈轟炸,同時派出敢死隊十餘人在坦克掩護下衝過中和橋,企圖突 入城內。守城官兵非常勇敢,一面用沙包堵好城牆缺口,一面集中火力壓制南岸敵人火力,同時用集束手榴彈打退敵坦克,但已經鑽進城門洞裏的敵人,仍頑強繼續抵抗,不肯退出。於是該營組織敢死隊用繩索從城牆上吊下去,用機槍和手榴彈把佔據沙包洞裏的敵人全部消滅。據我所知,據守光華門的戰鬥是南京保衛戰中最壯烈的戰鬥[註]。
    十二月十一日敵繼續向我複廓陣地猛攻,以雨花台、紫金山兩個地區最為激烈。唐生智在圍城戰鬥中,每日傍晚在庭前散步,照常由侍從身背大溫水瓶,手棒小茶壺和三炮台隨侍左右,每幾分鐘用熱毛巾拂臉,品香茗;香煙一枝接一枝地抽,看樣子頗為鎮定安詳。
    十二月十二日上午,由鎮江撤退到南京之第一O三師殘部,由副師長戴之奇率領從太平門入城,參加南京防守。長官部令 該部駐於中山門附近,負責中山門至太平門間城垣守備。拂曉,敵重點向雨花台、紫金山兩地區發動攻擊,上午雨花台失守。敵續以炮火向中華門、水西門轟炸,我軍在金陵兵工廠和中華門外利用民屋建築抵抗。同時新街口附近的新都電影院,臥嘗飯店一帶馬路、建築落彈不少。孫元良在中華門城樓上看見由雨花台退下來的本師官兵,在敵戰車追擊下無法入城(時中華門早已堵塞),又無長梯、繩索等上城工具,只好沿護城河兩岸退,在敵火力尾擊下,犧牲傷亡不少。
  十二日下午五時許,憲兵 第二團團長羅友勝滿頭大汗,由水西門來到鐵道部,神色緊張地對我們原警衛軍的幾個參謀說:該團在中華門、水西門間城防被敵強火力轟開,已有敵軍突入,傷亡甚大,部隊在巷戰中繼續抵抗。他是奉命來長官部接受命令 的。說完就到周斕、佘念慈的辦公室去了。羅走後,我就到食堂吃飯,飯還沒有吃完,傳令兵跑來對我說:“程參謀,司令長官和參謀長們都走了,你還不走!”因為我們由警衛軍合併過來,參謀長周斕、佘念慈沒有要我們參加參謀處辦公,把我們當作聯絡參謀,傳令軍官派充臨時任務。因此,唐生智當時下令各部隊突圍和向江北撤退,我們都不知道,也沒有人告訴我們。我放下飯碗,回到參謀處辦公室已空無一人。壁上地圖、桌上文件也沒有收撿燒毀,就撤走了。我慌忙撿了些東西出了鐵道部後門,跳上三輪卡要駕駛兵開往金川門,在薩家灣遇到長官部一些官兵告知金川門已走不通,於是折回中山路,打算由挹江門出城。到了中山北路海軍部門口,遇到第三十六師部隊在馬路上架起機槍封鎖交通,不准由南來的部隊通過。這時天已黃昏,只見城南火光沖天,炮聲震耳,尤以紫金山方向槍炮聲最烈。中山北路上,車輛、部隊、黑壓壓的如潮水般地向挹江門湧來,出城的人們爭先恐後,前推後擁,擠做一團,有的被踩倒在地上喊爺叫娘,第三十六師的哨兵在城門口胸牆上架起機槍大聲喊著“不要擠,再擠,就開槍打!”人們依然擠著。我艱難地出了挹江門。在中山橋遇到羅卓英和他的隨從參謀王大鈞。第三十六師一個姓熊的團長看到羅卓英來了,於是命令通信排拆電話,特務排隨羅卓英到中山碼頭。當我們和熊團長走近碼頭時,碼頭上鐵欄門已經關閉,由江防司令部派兵把守,不許進入,經和守兵交涉,才允許我們通過。到了躉船,江邊停有小火輪一隻,已經擠滿了人,因聽說是羅卓英,未加阻攔。上船後,船即開動。靠攏浦口時,受到胡宗南部隊的阻撓,警備司令部參謀長朱昌和他的衛士帶的槍也被繳了。
  後來我隨長官部人員到了臨淮關,聽唐生智宣佈南京衛戍司令長官部撤銷,司令部人員願到訓練總監部工作的,就隨到長沙, 不願去長沙的就到第三戰區工作;兩處都不願去的,就聽候資遣。我則和警衛軍的幾個參謀,在當天夜裏搭火車經徐州到漢口 另謀工作。
*作者當時系南京警備司令部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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